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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提切利《春》
多么华美烂漫的春日之景。据说画中的花草多达190种。(居然能数得过来!)
在这幅画作中,人与自然共生共荣,优美至极,且富有装饰性,散发着令人心情愉悦的韵律感。与此同时,画面也透露出一份淡淡的忧伤,既充满幻想,又精致细腻,即使刊载在现代的时尚杂志上也毫无违和感。然而就是这样一幅画,却与它的创作者波提切利一起,被世人遗忘了近4个世纪。等它再次进入人们的视线,时间的脚步已经迈入19世纪。时至今日再回头来看,如斯杰作和如此才华横溢的画家会失落在历史中,着实是个难解之谜。
说到谜团,这幅画本身也包含着诸多谜团,即便在今时今日也尚未被彻底解开。
我们可以把整幅画看作一个舞台。舞者们来到台前摆出优雅利落的姿势,相机的快门恰好在此刻按下,于是将这一场景永久地留存在了色彩缤纷的相纸中。
画面中九位登场人物一字排开,最关键的自然是正中央那位身着白裙、外披红色长袍的女性了。她究竟是谁?
与其他人物相比,只有她的位置略微靠后,站在比大家高一个头的地方。背后的橘子树仿佛帷幕般从两边分开,树枝像光环一样包围着她的头部。她轻柔地侧着头,右手举起,似乎正在祝福着别人。光这么看,无论是谁都一定认为这位女性就是我们熟悉的圣母马利亚吧,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在异教的神话世界观中,基督教的马利亚并不存在。而且看看画中女子头顶上飞翔的小爱神丘比特,我们就会发现她竟然是—尽管完全看不出来—维纳斯!
奇怪,维纳斯不都是裸体出场的吗?
一般情况下的确如此。然而15世纪的人文学者对维纳斯做出了全新的解读:其实维纳斯有两人,代表了两种爱。“天上的维纳斯”,象征着永恒、神圣的爱;而“地上的维纳斯”代表着生殖的根源—现世之爱。两人都象征着美德,但后者只是发展到前者的过渡而已。因此“地上的维纳斯”衣着华美,而“天上的维纳斯”则一丝不挂。
嗯,好像还是不对?应该反过来吧?—平胸身材的日本人肯定会这么想。不过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人而言,裸体才是清纯的代名词。(折服啊……)
当时,波提切利经常与这些人文学者们一起愉快玩耍,非常赞同朋友们对维纳斯的见解,故而参考圣母的形象创作了穿衣服的“地上”维纳斯。
可能你会觉得上述关于维纳斯的理论相当繁杂,但这只不过是现代人的看法。在那个时代,由于基督教彻底批判、抹杀异教的诸神,使得文艺复兴的人文学者们只能通过委婉曲折的方式,费尽心思才把两者统合到一起。他们的主张是:希腊—罗马的诸神其实出乎意料的正经哦!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女权运动席卷全球时—当然这个运动本身为女性的权利和自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所有艺术作品都基于女权主义的观点被贴上了新的标签。例如卡门[17],变成了被跟踪狂害死的可怜受害者。在这种解释下,卡门本身强烈的女性美以及拜倒在她裙下、宿命般堕落的男人们的痴恋变得毫无意义。将超越善恶的性爱束缚在家庭伦理道德的条条框框中简直是可惜了。
在波提切利的时代,维纳斯身上发生的悲剧与女权运动中的卡门一样。真是可悲,美与爱欲的女神没有让人小鹿撞怀的魅力怎么行?—一定有很多人这么想。因此,穿戴整齐的维纳斯在绘画作品中的登场次数逐渐下降,而原来那个牢牢抓住男人心的全裸维纳斯再次赢得超高人气。
不过,在如梦似幻的《春》中,端庄保守、略欠存在感的维纳斯,反倒与画面非常契合。
故事发生在维纳斯的庭园中。让我们从右边看起—
鼓着腮帮子,似乎马上就要从口中吹出一阵大风的青绿色人物(长得有点儿可怕)是西风之神泽费罗斯(Zephyros)。他不但曾在波提切利最有名的作品《维纳斯的诞生》中登场,还在雅辛托斯的故事(见阿波罗篇章的“恋人之死”)里出现。
风神四兄弟中最和蔼可亲的泽费罗斯这次为了强行虏获大地的宁芙克洛丽斯(Chloris),闯入了维纳斯的庭园。似乎是为了呼应他的险恶用心,画面中只有这个地方的树木大幅度弯曲。虽然被枝叶遮盖有些难以辨别,但泽费罗斯宽大的翅膀尖锐地斜切过画面的右上角。
克洛丽斯被呼唤春天的好色风神追赶,神色慌张地回头仰望紧随其后的跟踪狂。然而在手臂被抓住的刹那间,春日的繁花从她的口中不断溢出,飘落的花朵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旁边女子衣裙上的花纹。
桑德罗· 波提切利
《春》
1482年左右,蛋彩画,203cm×314cm
乌菲兹美术馆藏(意大利)
据说波提切利本作的典故取自奥维德的长诗《岁时记》(Fasti)。《岁时记》中记载,冬季白茫茫的大地经过西风的吹拂,变化成绚丽多彩的春之原野。“曾经名叫克洛丽斯的我,现在被称作芙洛拉。”花之女神芙洛拉如是说。芙洛拉就是泽费罗斯的妻子。
这是变身的绘画化。
代表冬日大地的克洛丽斯身着细雪般薄滑的白色轻纱,然而被西风虏获后,她化身成为穿着华美花裙的芙洛拉。也就是说,口中不断溢出繁花的女子,与挽起长裙、手持玫瑰,边走边向大地播撒花朵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她们俩衣裙飘动的方向正好相反,这象征着时光流转,冬去春来。
真是完美的赏析。
不过,仍然存在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无论怎么看,这两个人的长相都毫无相似之处。难道名字一变连脸都跟着变吗?容貌上差距如此之大,要硬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实在勉强。于是,新的说法诞生了—这位女子并非花神芙洛拉,而是春之女神普莉玛贝拉(Primavera)。甚至还有人主张这是花之都佛罗伦萨的拟人化。
无论如何,戴着花冠、花环,身穿花卉纹样的衣裙,而且还四处撒花的这位女子,如果不是与花密切相关的美神,就肯定是春天的化身。所有著作的作者都会拍着胸脯保证这一点。然而,也有一个地方是任何一部著作都未曾涉及的—画中的这位女子,真的年轻漂亮吗?
当然,不同时代对美的定义完全不同。不过波提切利画过许多美人,其中却没有一个长得像这位女神,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在波提切利的美女排行榜内?一般来说,象征着春天、花朵的拟人化形象,应当是位活泼开朗的年轻女性,然而画中女子的模样相当憔悴,而且法令纹明显地从鼻子两侧一直延伸到嘴唇,让她显得苍老(人到中年才会长法令纹)。
画出徐娘半老的春之女神是何用意?这也是一个谜团。
让我们来看下一组人物。
在前文叙述过的维纳斯头顶上,她淘气的儿子丘比特像气球一样飘浮着。体形与丘比娃娃[18]一模一样的丘比特感觉十分可爱,但这位小朋友射出的箭有多么恐怖也是众所周知的。画中的他居然蒙着眼睛,正打算射出燃烧着爱情之火的箭,危险程度又比平时增加数倍。这种行为完美地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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